【剑三/策明】同归
发个本子解禁的混更。
虽然不是全职的_(:зゝ∠)_
剑网三，天策X明教。
载于同人本《叫花鸡》
感谢各位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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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公元739年三月二十五日夜，明教因叛徒泄密被以天策军为首的少林寺等门派一举重创明教，第二代法王等高层十人皆殒于此役，明教元气大伤。
战役完全扫尾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日白天了，李傲雪跟兄弟打了声招呼就自己跑到了洛阳的茶馆房顶，跟老板娘要了一壶酒坐在房顶上默默喝酒，默默看着下面的茶馆人来人往。
“老板娘来一壶仙崖石花！”这是每天都会来的富态女子，因嫁了好人家因此慢慢富态起来。
“好咧~客官稍等！”
“老板娘来一壶蒙顶石花。”这是过路来落脚的江湖侠客，沉默寡言。只点了一壶茶就缩在角落里品茶不语。
“这就来~”
“哎你听说没，昨天晚上明教高层被天策军打死好多，差点被打散了。”这是一个在茶馆里闲聊的江湖人士，压低了声音和友人分享这还热乎的江湖秘闻。
“是吗，圣上终于忍不住了啊啧啧。”友人摇头晃脑，一副早都料到了的模样。
“要我说也早该这样了……”谈论声渐渐在李傲雪耳畔隐去，李傲雪灌了一大口酒，忍不住随着议论声回忆起刚刚结束的厮杀。
“近日明教愈发猖獗，竟妄图逼宫进谏立其为国教，圣上决定正式讨伐明教，据线人回报，明日夜晚明教将在光明顶聚会。吾等身为东都之狼，怎能容许邪教在我中原放肆。不驱邪教，誓不归还！”
“不驱邪教，誓不归还！”
“不驱邪教，誓不归还！”
“不驱邪教，誓不归还！”
……
震耳欲聋的喝声伴随着盔甲铿锵的碰撞声音，队伍中的李傲雪却愣在了原地，丝毫没有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
因为他想起了陆影，那个兜帽下总是肆意笑容的喵哥。
他们曾一起坐在洛阳的茶馆房顶喝酒，被老板娘叉着腰轰下来，二人全然忘了用什么招数，只顾着跑进洛阳城的小胡同里，相视大笑。
他们有时候一起去打架，明明陆影可以隐身逃跑却每每总是陪着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李傲雪觉得他的笑容依旧那么好看。
他们谈论着明教的大漠风光，讨论哪里能抓到一匹里飞沙，这是李傲雪一生的梦想，陆影说明教没有马，只有很多骆驼，商队走起来驼铃的声音能传出好远，他很喜欢隐身跟着商队慢慢的走，总觉得有种别样的沧桑感。有时候李傲雪会嘲笑陆影装什么穷酸书生，陆影也不在意，异色瞳孔里闪烁着相同的怀念和憧憬。
他们有时候也会彼此切磋两下，陆影每次缴械李傲雪的时候都会得意的笑起来，然后隐身跑到李傲雪身后，轻声在李傲雪耳边呵气：“李将军，长枪已卸，可否随本少爷回西域去？”果不其然李傲雪被撩拨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有时候也会不小心伤到李傲雪，陆影却比李傲雪更着急，其实李傲雪一点也不在意，切磋受伤也是常事，再说了，身为天策府的男人这点伤算的了什么。可是看着陆影着急的差点哭出来的表情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许这就是爱吧。”一向大大咧咧的李傲雪突然文艺了一把，坐在茶馆房顶冲着夕阳感慨，然后被隐身上来的陆影一把推了下去。
而今夜，他也许就要和陆影在战场上你死我活了？队列里的李傲雪觉得无法接受，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明教驱逐出中原，明明还有像陆影这样好的人……
“你们是军人！军令如山！……”一声大喝打断了李傲雪的思考，李傲雪神色一肃。他是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天职，怎能以私欲揣度圣意。至于陆影……李傲雪只觉满嘴苦涩，身上的盔甲从未觉得如此沉重。李傲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影。
李傲雪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幅场景，广袤无垠的大漠，烈阳在上，清脆而悠远的驼铃声从远处慢慢飘来，年纪还小的陆影隐着身跟在队尾缓慢的走着，不时跑到骆驼身边摸摸它身上的绒毛，惹来骆驼一阵摇头晃脑，商队的头领察觉异动，却没找到人，只好继续前行。跟在后面的陆影得意的偷笑，还特地跑到领队面前做鬼脸。金色的左眸闪烁着粼粼微光，与灿黄的大漠交映成辉。
大概，他再也没有机会带陆影去天策府看一看了吧。李傲雪行军途中看到他们经常坐的那个房顶，满心惆怅。他一直想带陆影回天策府看一看，那是他的根，是他这辈子都不能舍弃的地方，也是他的归宿；他想跟掌门说，这就是他的陆影，他最喜欢的人；他想跟陆影一起去凌烟阁上香；他想跟陆影一起蹲在楼梯上看大师兄教小孩子们招式；他想去亲眼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他从小就长在天策府，从没有看见过沙漠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这些也许都没有机会去做了。
满心悲愤的李傲雪只能把他的满心怒气发泄在战场上，杀！杀！杀！溅在脸上的血迹都没心思去擦，滑落在脸上描出一副妖冶的图腾。直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不熟悉的陆影。眼角微挑，异色瞳孔冷的仿佛能滴水成冰，神情冷峻，带着浓浓的煞气在人群里时隐时现，现形必有一人成为刀下鬼魂。
陆影显然也看到了李傲雪，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怔楞，竟不避不闪的迎了上来。李傲雪下意识的举起长枪格挡，反刺，就像他们无数次切磋那样，他们对彼此都熟悉的犹如是另一个自己。只是今日刀枪皆带着起手无回的杀气，不再是切磋时二人心有灵犀的小心翼翼。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像刀枪的你来我往就是问候一样，已经不再需要什么言语。
“李将军，可否随本少爷回西域去？”陆影突然开口，蓦地露出笑容，杀气顷刻间消融殆尽，手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而上缴下长枪，反而将弯刀向下挪了一点，刚好无法挡住长枪的攻势。更像是主动迎上枪尖的一样。李傲雪那一瞬间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徒留满脸惊恐。
“为……什么？”李傲雪只做出了口型却没有发得出声音，喉咙一瞬间干涩的要命。
他不仅要和陆影生死相见，甚至……他可能会亲手杀了陆影……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把明教驱逐出中原？
为什么陆影要主动迎上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傲雪有无数个为什么想要问，却只看到陆影倒下前笑的眼睛弯弯，金蓝双瞳水光潋滟。
“蠢、哈。”陆影缓慢的做了一个口型，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的愈发开心。
李傲雪分辨出陆影的口型之后瞬间泪流满面。
他刚刚认识陆影的时候陆影总是喜欢在切磋赢了他之后这么叫他。
(二)
他们相遇那天，洛阳城一如既往的繁荣。
“嘿你好，我能坐在这吗？”李傲雪在训练闲暇之时做在茶馆里喝酒，突然听到一声搭话，似乎中原话不是很熟练，所以说的磕磕巴巴的，带着一点异域的口音，却莫名有点撩的李傲雪的内心痒痒的。
李傲雪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泛着异色水光的瞳眸，左眸是融化的蜂蜜一般暗金色，右眼则是清澈透亮的天蓝色，气质迥异却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你发什么呆呢。可以吗？”陆影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军爷突然发起了呆，“难道是我有什么说错了？啊中原话果然很难……”陆影内心腹诽。
“没、没什么，坐吧。我请你喝酒。”李傲雪猛地回神，有点不好意思的掩饰道。
“谢谢~”陆影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双瞳微微眯起，似乎很享受的模样，李傲雪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副猫咪一样慵懒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陆影有点迷惑。
“没，没什么。”李傲雪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他总不能说刚才他的表情像小猫吧……李傲雪下意识的没有说出口。
“中原人真是莫名其妙”陆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嗔怪的瞥了眼李傲雪。李傲雪浑身一僵，低下头掩饰过自己突然猛跳的心。
“喂中原人！我们出去切磋吧！ ”陆影喝完酒，突然凑到李傲雪面前。然后李傲雪就鬼使神差的跟陆影站在了洛阳城门口。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放马过来！”
……
“哈哈蠢哈你又被我缴械了！”
同样的地方，陆影轻车驾熟的嘲笑着李傲雪，中原话也远比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熟练多了，甚至已经能明白为什么天策要跟哈士奇这种狗变成同一种称呼，并且每次切磋赢了李傲雪之后熟练的嘲笑李傲雪为蠢哈。最终以陆影的银月斩结束了切磋。
“方才我喝了杯茶！”李傲雪不在意地收起长枪，随手揽过陆影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你又要坐在茶馆房顶上吗，小心老板娘又生气了。她的茶馆屋顶已经漏了三次了！”陆影虽然嘴上嫌弃着，却任由李傲雪揽着走向茶馆，兜帽下的笑容从未褪去。
“怕什么，反正有你跟我一块呢~”李傲雪拉着陆影轻功飞上房顶，夕阳下陆影看着李傲雪大口喝酒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想着要是能和蠢哈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蠢、哈。”陆影冲着李傲雪的侧影一个字一个字无声念道，又莫名笑了起来。眸里尽是粼粼波光。
“喂蠢哈，你这么天天偷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陆影随着李傲雪的目光看向远处洛阳城的房顶，随手把兜帽放下，双手垫在脑后躺了下去，看着李傲雪的背影被夕阳的光芒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仿佛天地都可以这样隐去，只剩下眼前这个每天偷跑出来只为了陪他的人。
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天策在中原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冷峻、严肃、肃杀、威严。原本应该这样的一个军爷却总是跟他切磋，输了被嘲笑也只是随意一笑，总是拉着他来房顶上喝酒，他因为是西域人又长得不错，经常有一些人嘲讽或者调戏他，每次李傲雪知道了都会脱下代表天策的盔甲然后去给他报仇，有时候碰到厉害的打不过，哪怕被揍的鼻青脸肿也绝不认输，转头还能朝他笑的没心没肺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李傲雪回头，正好碰上陆影专注的目光，一时忘了说什么好，只好挠了挠头，裂开嘴笑了。陆影顿时觉得李傲雪简直傻透了，但是又莫名有点心动。
……
“我观阁下英姿勃发，可敢与我一战！”
正坐在房顶上出神的李傲雪被唤回心神，一个明教挑着嘴角站在他面前。
“陆——”李傲雪下意识张嘴就想喊陆影，却在半路刹住，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陆影，陆影已经……
李傲雪不愿再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每次想起，浮现在他眼前的都是陆影最后那张笑脸，和那个没有叫出口的蠢哈。
“中原人，昨天你们天策军杀了我无数同胞，本应杀了你方能解恨，但是也许你是无辜的，所以我们来切磋，如果你输了，我要你跪着向我圣教道歉！”明教神色倨傲，下巴微扬。
李傲雪没什么表情，淡漠的站起身，抽出长枪摆出迎战姿势。
断魂刺、破坚阵、破风、龙吟、龙牙、霹雳。李傲雪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明教试图缴械的时候神色有那么一刻的僵硬，而后更加果断的挑飞弯刀，单手执枪，枪尖直直顶着地上不停咳血的明教的喉咙。
不顾明教愤恨的表情，李傲雪收起长枪转身就走。
除了陆影，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手中夺去长枪。
长枪独守大唐魂。
而大唐之魂，绝不屈服。
（三）
“李傲雪于剿灭邪教一役中斩杀有功，故提至统帅一职。”
“谢统领。”李傲雪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但却毫无欣喜感，只想快些结束，每一份对他的嘉奖都仿佛是陆影对他的谴责，他杀了他的族人，甚至差点杀了陆影，这让李傲雪久久不能释怀。
训练结束后李傲雪又跑到了洛阳城茶馆房顶喝酒，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回闪着他和陆影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竟再尝不出口中酒的醇香，只剩连绵的苦涩和辛凉。
“军爷，你怎么天天在这喝酒？”李傲雪下意识应声回头，一个小乞丐摇晃着酒壶笑嘻嘻的利索的跳上房顶，并且熟稔的坐在了李傲雪的身边。
李傲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没什么，喜欢而已。”
“那干嘛这么一脸烦闷的表情。”小乞丐耸了耸肩明显不信，拎起酒壶喝了口酒，“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跟我说说吧，反正闲着不也是闲着么~”
“……没什么。”李傲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向别人倾诉的习惯，苦乐自知就好。
“好吧好吧~”小乞丐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拎起酒壶跳下房顶，李傲雪也没再理他。
“老板娘~来一壶酒！”小乞丐清脆的声音在房下响起。
“诶你坐在这我没法做生意了啊，给给给，去一边坐着去！”老板娘熟悉的呵斥声又响了起来，李傲雪突然想起他最初和陆影坐在房顶上的时候老板娘也是这么呵斥他们的，可是又逮不到他们，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没想到在小乞丐这又听到了，李傲雪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小乞丐没有离开，莫名有点欣慰。
大概是因为不再是一个人了吧。李傲雪也不知道他这样既不希望人打扰又希望有人能陪着他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大抵是回忆太过沉重，曾经有多温暖如今就有多么冰冷，而有个人能默默坐在那对他也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直到天黑，李傲雪也没有说一句话，小乞丐也没有打扰他，一个房上，一个房下，李傲雪在房上默默无言缅怀，小乞丐在房下看着世间百态笑嘻嘻的喝酒，好像突然间也有了那么一点默契。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李傲雪在房上再一次听到了那声清脆的“老板娘~来一壶酒~”。会心一笑的李傲雪喝了口酒，看着天上落在洛阳城两侧柱子的鸟儿沉默不语，小乞丐也依旧没有说话。
“能陪我喝酒的那个人不在了。”就在小乞丐以为李傲雪仍旧不打算理他的时候，李傲雪突然开口了，彼时天已擦黑，茶馆的人们渐渐离去，李傲雪的声音低沉舒缓，带着一点隐秘的哀伤，似乎并非说给谁听，只是自言自语，小乞丐也没有答话，似乎也没有刻意去听李傲雪在讲什么，于是茶馆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酒壶里酒在咣当的声音和李傲雪沉沉的嗓音。
“他是个明教，可能现在大家都厌恶明教，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也是憎恨明教的。”
“可是他不一样，陪我喝酒，陪我打架，每次冲我笑的时候眼睛里都在闪着光。”
“切磋的时候缴械我了就会露出那种带了点小得意的笑容，有时也会不自觉地蹭蹭我的脖颈。于是我经常故意被他缴械只为了看他的笑容。”
“他问我什么时候跟他回西域去，我从来没有回答过，可是现在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能答应他。”
“我跟他经常坐在这里一边看着夕阳完全落下去一边聊天，他说他虽然很喜欢中原，但是他也很想西域。”
“他说西域那里都是大片大片的沙漠，他总喜欢隐身去摸商队的骆驼。”
“他说明教的月亮特别大，站在山顶上好像伸手就可以够到。小时候他还会问爹娘为什么他摸不到月亮。”
“他说明教有一棵特别大的树，名叫三生树，粉色的小花在明教的月光下会透着温润的光泽，他喜欢跑到三生树的巨大树杈上透过点点碎花看着月亮，树下是情人间的低喃。那时候他觉得再没有什么地方会比三生树更美了。”
“可是自从他跟着族人来了中原之后就再也没能回去过。”
“他说他一直想带我去三生树，去看明教的月亮，然后告诉我一个秘密。”
李傲雪说着这话，眼前似乎浮现出陆影带了点神秘的得意表情，金蓝眸色似乎深沉了一些，带着莫名的羞涩，李傲雪无声的笑了笑，一滴水滴却极快的划过眼角。
——如今那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我也喜欢你了。
自始至终，小乞丐都没说过一句话，好像只是默默地听着，又好像没有在听，一个在房上看着月亮，一个在房下默默喝着酒，酒水在壶里摇晃发出叮咚的响声，静谧而温柔。
（四）
自那天之后，李傲雪莫名总是想到那个笑嘻嘻的乞丐，后来尽管乞丐很少再说话，一直都是李傲雪在房上絮絮叨叨，有时说的是他和陆影的事情，有时说的是他小时候在天策府长大的事情，他的父母都是军人，后来大唐动乱，双双战死沙场，年幼的他被天策府收养，每天就是在天策府大门前的广场上看大师兄演示招式。
“疾如风是一个可解除自身移动控制，使自身在短时间内招式爆发力提高，利枪在手，无所畏惧！”
“万军中疾如风，毙其将立战功！”
“猛虎之怒内息泉涌澎湃，血肉之躯击强敌落荒而逃！”
直至他参军多年，仿佛脑内还在回响着大师兄沉稳却又激昂的声音。说到这些的时候，李傲雪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回应他的是一声很轻的“真好……”李傲雪闻声，莫名的露出笑容，好像那么一瞬间被浸泡在温水里，满心平静。
某天李傲雪突发恶作剧的心思，悄悄跳下房顶走到小乞丐身后，小乞丐似乎想着什么入了神，完全没有发觉，李傲雪偷笑了一下，猛地拍上乞丐的肩膀，刚想笑着说什么，表情却瞬间凝固住。
因为小乞丐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乞丐慌乱过头，片刻竟又显现出身形，此时他正站在洛阳城门前，那双熟悉的异色双瞳怔怔的看着李傲雪，眸里慌乱、无措、难过交织在一起，哪里还有几日前在战场上那副战神的模样。
李傲雪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叫，只是默默地上前，摆出切磋的架势，却在小乞丐下意识进攻时收起了长枪。
小乞丐亮出的弯刀再也掩藏不住他的身份，他又好像顾不了那么多，眼睁睁看着李傲雪贴上前，虔诚地吻上他的眼眸，甚至双唇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无数个日子陪着他的低沉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间，陆影几欲泪流满面。
“陆少爷，我跟你回西域。”
后记
“傲雪？”
“嗯，我在。”
“傲雪？”
“嗯，我在。”
陆影静静的靠在李傲雪怀里，闭目不语。身上穿的还是乞丐破破烂烂的衣服，李傲雪浑然不在意，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他会觉得那么安心。
“那天晚上……为什么……”李傲雪终于将一直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却又觉得有些毁气氛，因此说的吞吞吐吐。
“本来我可以借机回西域的。”陆影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我放不下，我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再来这里看一眼，至少让我把回忆带走。”
李傲雪忍不住收紧了手臂，虽然看不到陆影的表情，但李傲雪莫名觉得此时此刻陆影的表情绝不是解脱。
“其实我是有些恨你的。”
“对不起……我……”李傲雪张口欲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他的确参加了突袭，杀了陆影的族人，军令如山他不能有半点推辞。
“我恨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成为面对面厮杀的敌人。”
“但是我不能下手伤你，连切磋都不能让你受伤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在我的刀下。”
“所以我故意迎上去的，这样所有的愧疚都由你来背，就算是对你的报复吧。”
“那天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你和那个小乞丐说话，后来小乞丐坐在茶馆门口却没有离开，于是我鬼使神差的打发了小乞丐，自己扮作他每天来这里听你说话。”
“没想到这么快被你认出来了。”
李傲雪知道，哪是他那么厉害能认出来，分明是陆影完全放松下来才会露出破绽。
“我跟你回西域吧。”李傲雪半晌吐出一句话。
陆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双眸再次泛起粼粼波光，“为了我离开天策府，你舍得吗？”
果不其然李傲雪摇了摇头，“不舍得”陆影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站直身子，拍了拍李傲雪的肩膀，转过身看着停在洛阳城两侧柱子上的鸟儿，背影透着太阳的余晖看起来带了点凄凉，“回你的天策府去吧，我耽搁的时间也够久了，过几日便启程回西域去了，你自可不必再挂念我……”陆影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想一如既往的笑出来却发现眼睛酸的竟然不能完全睁开，有那么一瞬间本来自觉洒脱的心理瞬间填满了委屈。
“可是我更舍不得你。”李傲雪上前一步拽过陆影，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所以为了补偿我，跟我回趟天策府吧。”
“算是……迟来的回门？”李傲雪低笑，哑着嗓子在陆影耳畔低声道。
陆影看着不惜把自己说成“媳妇”的李傲雪，蓦地笑的两眼弯弯，眸里恍惚无垠波光潋滟，“好啊，也是时候跟着娘子回一次娘家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西域，很重要吗？
因为汝心安处，即是吾乡。
番外 陆影“回门”记
陆影和李傲雪择日便启程去了天策府，路上陆影一直在拿“回门”这件事嘲笑李傲雪，李傲雪也不在意，总是喜欢看着陆影，笑的傻兮兮的。陆影自然察觉到李傲雪总是有意无意瞥过来的视线，也不点破，只抿唇笑，虽未说话倒自有一份旖旎的气氛。
洛阳离天策府并不远，只不过是几日的路程，李傲雪带着陆影走入天策府大门，正巧执勤的是他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
“哟傲雪回来啦！”
“嗬今儿是你小子执勤啊！站直了！小心我告诉掌门你偷懒啊！”
“去你的！”
李傲雪和执勤的士兵玩笑两句，陆影看着李傲雪明显彻底放松下来的笑容，愈发明白，终归天策府才是他的归宿，也只有在这他才是完整的吧。
“陆影快来！”李傲雪冲还在原地发呆的陆影招了招手。陆影走过去，顺着李傲雪的目光看向前方，一个穿着盔甲的人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纠正动作。
“他是我们的大师兄，很严厉的一个人，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他了，但是很耐心，所有招式演示一遍又一遍也不会烦，到现在我还能记得他的话。”李傲雪笑了笑，神色里满是怀念，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兄仍然日复一日的在广场上演示招式教导大家，一个转身之间鬓间的点点白痕让李傲雪心下一酸，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当年让他畏若猛兽的大师兄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教导言语间也不再像那时候那般严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对后辈的疼惜。
陆影想到了明教的大师兄，恐怕也是青春不再了吧……
“那是徐长海，那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去找他考兵法，他也总是每天提醒我们去凌烟阁上香。”李傲雪翻身上马，向陆影伸出手，“走吧。”
陆影伸手，也一个翻身上马，笑道“带着我去祭拜英烈不会不伦不类吗？”
“那些先烈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算是带你去见长辈。”李傲雪笑道，陆影没有搭话，笑容却是从未散去。
凌烟阁面前，陆影站在一旁看着李傲雪恭恭敬敬的摆上祭品，像无数次做的那样。
“柱石边关举烽烟，闻鼓撼雷连奔雷。”
“飞翎穿云走玉骢，银枪指处裂苍穹。”
“一任驰骋战八方，岂容胡虏逞恶凶。”
一字一句，神色再无丝毫嬉笑。李傲雪朗声念出已经烂熟于心的诗句。陆影看着，眼前恍惚出现还是小孩子的李傲雪被逼着站在凌烟阁面前不情不愿的拖着长声念这些诗句。那时候的李傲雪可能根本无法理解诗句的意义，而到现在，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陆影都能感觉到那些诗句中磅礴的豪气和无法言喻的壮烈。
而这些情感，都在日复一日的朗诵诗句中被深深的刻在了李傲雪的骨子里。再也不能抹去。
李傲雪祭拜完，陆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上前，摆上祭品，缓缓鞠躬，水润的双瞳此时满是肃敬。
“虽然我是一个西域人，但一向对给位先辈怀有敬意，无以言表。”谢谢你们能让李傲雪变成现在的李傲雪。后一句话陆影没有说出口，转身看着已经骑上马向他伸手的李傲雪，陆影毫不犹豫地笑着握上了那只手。
“你真的想好了吗。”军师朱剑秋看着他一直看着长大的李傲雪，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
“是。这些年多谢军师栽培，李傲雪无以为报，但李傲雪如今实是无法继续为大唐效力，还望军师批准在下。”李傲雪单膝跪地，虽然心有不舍但语气依旧坚定。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朱剑秋长叹，走下台阶，将李傲雪扶起来，拍了拍肩膀，一向严肃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只是，有空多回天策府看看吧……毕竟这里也是你长大的地方。”
李傲雪鼻子酸涩，急忙低下头掩饰自己有了湿意的眼睛，“是！”
“去吧……”朱剑秋摆了摆手。
李傲雪一时无言。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军师，这句话我这辈都会记在心里。无论在哪，我都永远是天策府的人。”
朱剑秋没有出声，李傲雪挺直了身板走了出去，一如当年他正式加入天策军的那一天。
——“我天策府将士素有“东都之狼”的称号，以长枪之利刃我大唐河山，天策枪法之精妙亦是天下闻名。
枪者，本为杀戮之器也，然我天策将士向来训练有素，兵法有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我天策内功亦是可攻可守，他日你若杀得上杀场，当会领会其中深意。
你若成为我天策正式弟子，我自会传你功夫，但八字切不可忘：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我来问你！你愿意将这句话刻在心底，从此成为我“东都天狼”天策府的正式弟子吗？ ”
——“将军放心！我将终身不忘！”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戎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我很高兴东都之狼天策府又多了一位军士！”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大唐天策府正式弟子！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不畏强敌，捍卫我大唐！”
——“谨遵将令！”
李傲雪走下天策府台阶的那一刻，转身看着门上悬挂的天策府三个大字，看了许久。
陆影站在广场上，看着李傲雪久久伫立的身影，心下感动无以复加。
可是，“值得吗？”陆影问李傲雪。
“有舍才有得。”李傲雪只是回了那么一句话，主动握住陆影的手，向外走去。
“走吧，我跟你去西域。”
陆影没有再多问，只是看着在前面拉着自己走的李傲雪，轻笑着答：“好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