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殊途同归
虽然特地挑在了529发，不过CP向我觉得还是不太适合打生贺tag，就当是在这个特殊日子的一篇普通更新吧。
恰巧这篇也是主叶修视角_(:зゝ∠)_
短篇1w+。忘了哪个本子的了，虽然我记得发过，但好像搜了半天也没看到任何痕迹，应该是我记错了吧。
再次，祝叶修生日快乐。希望来年，老叶也一如既往的从容幸福。
感谢各位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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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韩文清，男，27岁，‘霸图’集团头目。霸图集团以私自倒卖军火为主，韩文清为人生猛，却对手下约束极其严格……”叶修看完资料，随手把资料扔到桌子上，手里一直捏着一根烟却并未点着，看着对面的冯局，“所以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冯宪君看着眼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叶修，忽地叹了口气，带了点无奈，“让你去做卧底你肯定也不会去的是吧？”
那根烟在叶修指间灵活的转来转去，叶修不置可否，只笑眯眯地说道：“瞧您说的，我是您的下属，您派下来的任务，我哪有拒不执行的道理。”叶修向前探了探身，笑脸真挚依旧，“只是我这张脸辨识度太高了，恐怕黑道上没几个不认识这张脸的，我也不方便去做这个卧底，您说是不是？”
冯宪君将椅子转了个圈，面对着墙上那幅遒劲有力的“浩然正气”四个大字，再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但这个霸图集团与以往的犯罪组织不太一样，他们似乎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黄赌毒几乎没碰过，唯一违法的地方就在于倒卖军火。”说完冯宪君又将椅子转了回来，面容带着无奈，“你说这样的组织，除了卧底去找他们的犯罪证据，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们一锅端掉？”
“这么‘善解人意’的集团，我更不好意思做这种骗取人家信任的事情了。”叶修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本来想要点上烟，但考虑到对面冯局的身体，终究还是把烟放回了烟盒。
另一方面，他没有说的原因是——他和韩文清本就是认识的。
他们俩在警校的时候算得上是对头，成绩不分伯仲，谁也不肯服谁，可以说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可能还超过了他们的朋友。彼此角力而又惺惺相惜。有时候叶修明显看出韩文清的心情很差，就会以切磋共同进步的名义找他去打架，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地躺在地板上，一句话也不说，韩文清从未说过一声谢谢，在各种比试训练中也没有让叶修半分，甚至想要赢的心反而更重，但韩文清是记在了心里的。可能除了叶修，再不会有让韩文清觉得棋逢对手，对手也只能是他的这种感觉了。
有一段时间叶修的训练成绩无故下滑，韩文清甚至比他们的教官还要生气，格斗训练的时候技巧性地把叶修揍得满身都是青紫——要知道韩文清很少用这些在他看来都是花架子的技巧，他一向是追求实质的。但这次他用了，并且到最后叶修实在是站不起来了，只好躺在了地上调整气息，挥挥手示意韩文清他真的不行了。
韩文清也就比叶修好一点，站在那喘着粗气瞪着眼，半天没说话。韩文清瞪着叶修，脸色黑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丢下铿锵有力的一句“废物！”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打算帮叶修一把。
叶修只好苦笑着让旁边他的同学拉他起来，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踱回宿舍去揉红花油。
然而等到教官指出来叶修成绩无故下滑的这个事实的时候，有人在底下议论是不是冲劲儿用完了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借此问韩文清什么感想的时候，韩文清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教官，低沉有力地扔下了三个字，“不可能。”刹那间议论皆停。韩文清那副笃信的模样让大家以为叶修成绩下滑甚至只是错觉而已。
那时候叶修和韩文清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他们彼此竞争，但也支撑着彼此。警校的训练的确很苦，他们两人都在提醒并且拉扯对方不能松懈，不能放弃。
那么为什么时候现在他们却走上了背道而驰的道路呢？
叶修回过神，扯了扯嘴角，但没什么愉悦感的笑容。他的职责就是除暴安良，而当初本应和他一起来做这件事情的人，却成了要除的暴，命运弄人啊……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出去抽个烟。”叶修叼上烟，不再想多说什么，站起身就准备出去。
“别忘了你的职责，叶修。”冯宪君的声音在叶修背后响起，带着某种劝诫的意味。
“Of course, sir！”叶修没有转过身，食指中指并拢，在帽檐位置虚点了一下，又划向斜前方，胸有成竹。
（二）
叶修摘下墨镜，眯着眼仰头看着大厦上方“黑鹰集团”四个纯黑色的大字，耸了耸肩，推门进去，敲了敲前台台面。
“小姐您好，我找韩文清。”叶修笑的牲畜无害，前台小姐隐晦地扫了一遍叶修，带着甜美笑容回答道：“先生你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你跟他说叶秋找他。”叶修脸不红心不跳地拿自己弟弟的名字顶缸。
“好的请您稍等。”前台小姐拿起电话，摁了几个键，虽然声音低下去很多但叶修还是听到了。
“韩总，有个叫叶秋的先生找您。”电话那头似乎半天都没有回应，要不是浅浅的呼吸声叶修还以为前台在装样子。
“……让他进来吧。”韩文清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叶修礼貌地等前台小姐挂了电话再次重复一遍之后才微笑着道谢离去。
叶修敲了敲韩文清的办公室门，等到韩文清说了句进来才推门进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进我的房间敲门了？”一身黑色西装的韩文清正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听见关门声淡淡地开口。
“因为我是叶秋啊。”叶修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韩文清头都没回，双手插兜，语气平淡得没有一点讽刺。“你们兄弟俩就是化成灰我都能分的一清二楚。”
叶修大笑，走上前搭上韩文清的肩膀拍了拍，“好久不见啊老韩。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了解。”
韩文清偏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修，“我还真不太想见到你。”却没有拂开叶修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像是默认了他的亲近。
“我怕我一报叶修的名字你们公司的保安就要立刻拿着电棍把我赶出去了。”叶修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调侃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在解释为什么用了叶秋的名字，又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那大概是因为你说话欠揍？”韩文清面无表情地揶揄叶修，眼神里却隐隐带了怀念。
“怎么会，我还是很有礼貌的，比如我明明已经听到了你在话筒里说让我进去却还等着前台小姐重复了一遍我才装作刚知道得一样。”叶修耸了耸肩。韩文清瞥了一眼叶修，又将视线转了回去，“谢谢你提醒我该把公司电话的听筒音量调低来防着你这样的奇葩。”
“我想不用，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你还会对前台的小姐说‘晚上隔壁酒店602等我’？”叶修笑着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韩文清的肩膀，“不过你站在这里真的不怕被对面狙击手一枪爆头？我是说——”叶修站直身子用手比划了一下落地窗的大小，“这么好的视野，简直就是把自己送到了狙击手的枪口底下。”
“你还在这里。”韩文清果断地无视了前一句话，视线看着对面，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觉得就算你被爆头了我会当做目击证人并帮你找出真凶？”叶修笑着反问了一句，“好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是说，既然你在这，那么唯一派狙击手的可能性已经没了。”韩文清做出解释，叶修一愣，又笑道：“看来你对自己的人缘很有信心的样子？”看到韩文清丝毫没有打算接他这个笑话的意向，叶修隐去笑容，点上烟回身陷进柔软的沙发。烟雾缭绕中叶修眯着眼，神情早没了方才的戏谑。
“也许下一次我就是在对面的那个狙击手了。”叶修缓缓陈述着一个事实，“记得拉好窗帘不要这么赤裸裸的站在窗子前好吗？那样太没有挑战了。”叶修仍然试图通过讲笑话这样的方式缓和一下气氛，可惜在韩文清面前一切笑话都是无效的。
“你这算不算是通敌？”韩文清挑了挑嘴角，终于转过身拉上了窗帘，坐在了叶修对面的沙发上。
听到“通敌”这样熟悉的字眼，叶修显然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又立刻回神，磕掉烟上长长的烟灰，“算是吧，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下战书。毕竟以前的时候没法真正地较量，如今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一决胜负了，不是吗？”
韩文清沉默，直直地看着叶修，声音低了许多：“是啊，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在这即将兵戈相向的时候，装作还是一次平常的比试，不谈生死，不分输赢。
二人一时无言，叶修将剩下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队里了。”
“不送。”韩文清没有站起来，神色淡漠，似乎是要目送叶修出去。
叶修走到一半突然转身：“对了老韩，我还好奇一件事，当年为什么你没当警察而来到了这？”
韩文清倚靠在沙发里，口气平淡：“下次有空再说吧。”
叶修像是松了口气，一笑：“行，有空再说。”
下楼的时候叶修还冲前台小姐笑了笑，出了大楼，叶修感觉身后有某个视线在看着他，下意识地循着视线看过去，发现韩文清再次站在了窗前，见叶修发现了也丝毫没有躲闪，离得很远，韩文清的表情模糊，叶修举起手做了个射击的手势，是他们在警校的时候教官教给他们的，叶修隐约看到韩文清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身形隐在了窗户之后，叶修戴上墨镜，双手插兜转身离去。
叶修回到警局的时候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坐在自己位置上默默地点了根烟，方锐走过来拍了拍叶修的肩膀，扔给他一个资料夹：“怎么了叶修，一副表情凝重的模样。”
“没事，这是什么？”叶修笑了笑，翻开了资料夹。方锐过去端了杯水坐回自己位置，转了一圈椅子，“不知道，冯局让我给你的，说是跟案子有关。”叶修没有答话，默默地看完资料就把夹子扔在了抽屉里。
那是一份有关于最近一次黑鹰集团一笔军火交易的资料，叶修知道冯局给他这份资料是为了让他带人去抓个现行，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候击毙。
击毙……吗？
叶修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纹，韩文清那么犟的一个人，即便是被击毙也会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吧。叶修回想起以前在警校的时候，韩文清就算被他摁在地上无法挣扎，神色也依旧是冷冷的，看不到沮丧看不到动摇，被打倒不过是站起来再反击回去便是。
“直到我再也站不起来的那天。”那时韩文清是这样说的，他身上的黑色背心被汗水彻底打透，紧紧地贴在身体上，勾勒出坚实的肌肉的轮廓。随意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抹了把汗，韩文清却没再摆出格斗准备的姿势，而是随手拎起角落里的外套转身走出了场馆。
当时的叶修满头大汗的躺在地板上微微喘息着，跟韩文清较量很耗费体力，因为韩文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不懂得迂回不知道什么技巧，而他和韩文清是不一样的，他习惯于用最小的力气去获得最大的利益，但在韩文清面前他被逼得不得不用所有力气去应对，对于韩文清，什么花哨的技巧都是无用的，只有实打实的力量才能够对付他，可是叶修也承认，跟韩文清那样的人较量很爽，不用思虑过多，只要蓄力、出拳就好，一招一式仿佛都不言而喻，纯粹力量的竞争，你向他用上十分力，韩文清会还你二十分，直到其中一方没有力气再还击。
而如今，韩文清一如既往地冲到了他的面前悍然应战，不因自己的身份而产生丝毫怯意，但叶修不确定自己是否仍然能够不假思索的迎上去，将韩文清打倒，直到韩文清再也站不起来——就像韩文清自己说的那样。
（三）
“肖老板，晚上好。”林敬言推了推眼镜，和善地笑着，“实在不好意思，临时改动了交易地点和交易时间，希望没给肖老板添什么麻烦。”
“林先生客气了，稳妥起见，可以理解，况且最近风头紧，还要麻烦韩先生冒着风险。”肖时钦后半句话明显说给站在后面的韩文清，后者只是点了点头以示无碍。
韩文清一向不屑于说这些无用的寒暄和客套，因此总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也正因如此，交易时一律由林敬言出面周旋，韩文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体现他对交易的重视。正如现下，林敬言在前面跟肖时钦交谈着，韩文清也只是双手插兜背靠在集装箱上，旁边站着他的直系属下张新杰。
“这么做不会让肖时钦反感吗？”张新杰看着不远处肖时钦笑眯眯的神色。语气并非怀疑，仅仅是确认罢了。
“最近警察那边盯得紧，要不是看在和肖时钦有点交情，我都不会接这笔单子。”韩文清神色淡淡。只字不提与叶修的会面，他信叶修不代表其他人也能，那次见面叶修所说的不仅是下战书，更是一次提醒，是作为他曾经的同学来提醒他，下次见面恐怕就没有留情的余地了。
韩文清想起叶修说下次见面也许他就是那个狙击手了的时候的神情，沉重而又决绝。
张新杰看到肖时钦带着手下走过来的时候碰了下韩文清，韩文清回神，站直了身子，在肖时钦想要掀开盖子的时候一下摁住。
“肖老板还是回去再验吧，有什么问题我再解决就是。”
肖时钦显然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一边示意手下过来搬，一边笑呵呵道：“也好，韩先生的货我一向放心。”
“多谢肖老板抬爱。”韩文清颔首。
“不许动！警察！”一声厉呵在夜空中炸响，在场众人无不是一惊，肖时钦和韩文清的手下下意识就端枪将自家老大护在身后。
韩文清脸色微沉，却看不出什么慌乱，林敬言站了出来，“各位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之前喊话的警察显得有些紧张，像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冷静：“把手举起来，你们以倒卖军火被捕。”
“这位警察同志说的什么话，我们并没有倒卖什么军火。”林敬言温和笑道，“不信的话大可来检查便是。”
叶修透过狙击枪上的夜视镜紧紧地看着韩文清，韩文清一直没有说话，叶修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今天他过来的任务就是逮捕他们，如果反抗激烈可就地击毙。
叶修半低头，沉声对着前面负责喊话那个警察道：“过去检查。”
正在这时，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韩文清终于开口了：“把你们的枪都扔了吧，方便警察同志办案。”
韩文清手下闻言听话的把手里的枪都扔在脚下，叶修听到落地的声音感觉不对，却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喊话的警察谨慎地走过去掀开了箱子的盖，显然愣住了——因为箱子的确有枪，但是却是玩具枪，对，就是超市卖的那种玩具塑料枪。
肖时钦也彻底愣住了，一瞬间看向扔在地上的枪支，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看向韩文清，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张新杰和林敬言镇定如初，好像早都知道了一样。
喊话的警察慢慢撤了回来，透过耳麦低声道：“那里面……是玩具枪。”
叶修猛地反应过来那声音究竟哪里不对，那根本就不是金属被扔在地上的声音，更像是……塑料。“他们手里拿的也是玩具枪，不，不对，肖时钦那边拿的是真枪。”
不知道是哪个警察在耳麦里有点不敢相信地反问道，“肖时钦被韩文清坑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修绷在心口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再次看了一眼韩文清，后者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甚至向叶修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叶修一动不动地瞄准着韩文清，嘴角却无意识地扬了起来，并带着笑意回答道：“显然，是的。”叶修此时很想大笑，韩文清果然是发现他的位置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一下，甚至刻意挑了一个很刁钻的地方，但仍然被韩文清发现了。
叶修莫名觉得有些热血沸腾，就像是以前与韩文清切磋的那种感觉，棋逢对手却又心照不宣，明明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却让叶修产生不出一丝的恨意。喊话的警察报告完，转向肖时钦，“肖时钦，你因非法持有枪支器械被逮捕，跟我走一趟吧。”
肖时钦背对着警察被带上手铐，眯着眼睛，眼神里带着些愤怒，张嘴做着口型：“韩文清，你骗我？”肖时钦一下子想到为什么之前韩文清不让他开箱验货，突如其来地改动交易时间和警察出现时韩文清出乎意料的淡定。肖时钦一下子联想到一种可能，“韩文清和警察联手了？！”
然而韩文清丝毫没有向肖时钦解释的意思，看着肖时钦被押进车里，韩文清双手插兜，最后一次向叶修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走吧，回去。”
张新杰和林敬言临走前还冲警察笑着点了点头。
叶修的瞄准镜里是韩文清一行人毫不设防的后背，此时耳机里传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冯宪君的声音：“叶修，击毙韩文清。”
叶修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还重复了一遍：“击毙……韩文清？”
“黑鹰集团之所以能这么稳固，正是因为韩文清，可以说韩文清就是主心骨，只要他不在了，黑鹰集团解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击毙他，后续问题我会帮你解决。”此时冯宪君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虽然这次没抓到他的把柄，但是倒卖军火是事实，下次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一举击溃这个集团。所以叶修，动手。”
叶修的食指搭在了扳机上，感觉手仿佛都被冻僵了一样，他知道冯局说的是对的，他本不应该有任何犹豫，但是当他看到韩文清明知道他在这，却仍然将后背完全暴露在他的枪口下，叶修瞬时感觉身心都凉透了，脑海里回想着他见韩文清时说的也许下次他就是那个狙击手，竟然一语成谶。而韩文清好像从未听取过他的建议。
“叶修，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别忘记你的职责。”冯宪君的声音将叶修拉回现实，叶修终于扣动了扳机，枪口却突然向下挪了一下，打在了韩文清的脚下。
“对不起……冯局，我失手了，错估了射程。”叶修闭上眼，喉咙有些发紧，甚至拿枪的手都因为太用力握住枪杆而僵硬。叶修的枪是装上了消音器的，因此只有林敬言和张新杰听到了子弹打在地上的声音，俱是一惊。
“狙击手？”林敬言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警察，眉头皱了起来。
“没事，走吧。”韩文清像是没有听到声响一样，继续向前走去，林敬言虽然不懂，却也没再理会。
“你真的决定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张新杰突然出声，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目的达到了，也差不多可以了。”韩文清沉声回答。
张新杰沉默了半晌，像是想开了什么一样抬头看了看夜空，笑着说：“也好。”
叶修这边自从他报告失手之后冯宪君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旁边的方锐看叶修不太对劲，拍了拍叶修肩膀，“没事吧？怎么了？”
叶修苦笑着站起身，把枪收好，一边揽上方锐肩膀：“没事，走吧，收队。”
于是向着韩文清相反的方向走去。
叶修回到局里之后冯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叶修也乐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出他的任务，却渐渐再没了有关韩文清有关黑鹰的消息，叶修以为冯宪君对他上次明显的防水行为失望了所以不再让他参与其中。他也不再去过问，那是第一次他失职，也只能是唯一一次，他做不到让韩文清死在他的枪下，却也没有资格再去让他的战友为他的一时脑热而同样背上失职这个罪名。
“这就是命啊！”叶修苦笑着感慨了一句，被方锐用文件夹拍了一下脑袋。
“我说你念叨什么呢，冯局叫你去他办公室呢。”叶修怔了一下，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叶修敲门，听到冯宪君那声低沉的“请进”之后推开了门，一刹那有点恍惚，好像最开始他答应冯局接手黑鹰集团案子的时候，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再次迈进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居然有些心虚。
冯宪君抬眼看了看叶修，却没说什么话，抬了抬下巴示意叶修坐下，然后就扔给叶修一个资料夹子。
叶修拿过夹子，扫了两眼，一下就看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黑鹰集团这是……在漂白？"叶修说不上内心是什么感觉，他应当是高兴的，因为他的老朋友最后还是选择走回正路，却又隐隐担心，即便这样，韩文清恐怕也并不能完全从过去中洗脱出来，他仍然会是被逮捕并将牢底坐穿的命运。
“这不是我叫你来的重点。”当叶修正罕见地纠结于自己为何如此替韩文清的未来而忧心时，冯宪君再次开口，“根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韩文清的直系下属——张新杰，疑似与韩文清意见不合而闹翻，可能会选择自立门户。”
叶修一时间感觉哪里不太对，却又无法反驳，毕竟在利益面前，无论多么忠诚的下属也有背叛的风险。
"韩文清什么反应？"叶修迟疑着问道。
"目前没有消息。"冯宪君双手交叉握住放在桌子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叶修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摇了摇头："没有。"他当然知道这绝对不是韩文清正常的反应，以他对韩文清的了解，韩文清至少也会打张新杰一顿，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宁可光明正大的表示愤怒，却从不会毫无反应。
这些叶修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告诉冯宪君，因为他更愿意相信，韩文清是真的想洗手不干了，直到现在他都坚信着，韩文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走上倒卖军火这条道路，而现在，他愿意为了这个昔日的最大的对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再去冒险一次。只因为他对韩文清的信任。
"所以冯局，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叶修靠进椅子里，装作没有看到冯宪君那意味深长的神色。
"如果韩文清可以提供给警方其他军火贩子的资料，我可以帮他周旋，算作戴罪立功。"冯宪君并没有正面回答叶修的问题。
叶修短暂地愣了一下，手里一直捏着一根烟却没点，"这话您不是应该跟韩文清说吗？我又不能替韩文清做决定。"
"我知道你和韩文清有私交，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过时不候。"冯宪君没有理会那句调侃，神色中带着作为高层特有的冷酷。
叶修没再说话，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冯宪君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这也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叶修。"
"Yes，sir"叶修转头，食指中指并拢由帽檐侧面向前方划去，笑容依旧。
（四）
“小姐您好，我找韩文清。”叶修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看着前台小姐。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习以为常地带着职业性甜美笑容回答道。
“就说叶秋找他。”叶修面不改色地仍然谎报。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前台小姐完美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然而这次叶修却没在听到话筒那头的声音，明显经过上次的教训韩文清已经换掉了电话，叶修笑了笑，没想到韩文清还真的在意了，不过也正符合韩文清的性格，勇猛却也谨慎。
这次叶修老老实实地等着前台小姐打完电话笑着让他去办公室找韩文清才点头道谢离开。
“你还真把电话换了啊。”叶修推开韩文清办公室的门，用着一种老朋友调侃的语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一向奉行行动至上。”这次韩文清没有站在窗户边，而是一身西装的放松身子坐在沙发里，双手搭在沙发靠背的沿上，即便是这种松散的坐姿，也给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仿佛眼前的人随时都可能暴起取人性命。
叶修随意地坐到了韩文清的对面，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开口，他没想到直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仍然能和韩文清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面开玩笑，也许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能将彼此当做真正的敌人吧。
“怎么了老韩，你这是要洗手不干了吗？”叶修用相同的姿势靠进沙发里，却明显懒散得多。
“是啊，年纪大了，总该开始安定下来了。”韩文清眼神深邃，瞳孔里倒映着叶修笑意盈盈的模样，语气平淡。
“去局子里安定下来吗？”不知道为什么，韩文清总觉得叶修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尖锐，尽管依然是笑着说出来的。
“人做事总要付出代价。”韩文清神色自然地回答道，并未因自己可见的未来而感到羞耻或是后悔。
永远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感到后悔，这是韩文清一向坚持的信条。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所以再开口地时候依旧是那副轻松的口吻。
“但我并不想每年去监狱里探望我的老朋友，老韩。”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还把我当做朋友？”韩文清像是开玩笑一样说了一句。
“如果我把你当做犯罪分子，那么在我进来的时候我会出示逮捕证明，带着手下跟前台小姐说我是特警叶修，而不是叶秋。”叶修点上烟，神色隐在缭绕的烟雾后面影影绰绰。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韩文清深深地看着叶修。
“我要说是来招安的呢。”叶修依旧噙着笑，说得随意。
韩文清没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干脆利索地反问：“条件？”
叶修耸了耸肩，“很简单，需要你出卖一下你的商业伙伴。”韩文清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却没有立刻回答，叶修见韩文清没有立刻答复也不追问，转开了话题：“上次你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弃了警校而选择这条路。”
“私人恩怨。”韩文清显然不想谈太多，简洁明了地叙述了原因：“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所以我就选择了这条路。”
叶修没有问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一个方式，他知道韩文清曾经也是向往正义，不然也不会去了警校，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法将韩文清当做真正的犯罪分子，在他心里，韩文清还是那个虽然板着脸很吓人但有着一腔热血的人。
叶修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韩文清仍然没有动，却突然出声：“你不问我为什么又选择洗白吗？”
“能走回正道就好，何必在意理由。”叶修没有回头，双手插兜，语气轻松了许多。韩文清无声地笑了笑。他知道能说出这句话的也就是叶修了，坚持内心的是非曲直，却又不会追问到底，这种距离拿捏地恰到好处。
若是放在平时的韩文清，他的确不会再多说什么，点到为止，各自珍重便是。然而这次韩文清却像是不识相一般再次向前跨出了一步。
“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你。”韩文清神色坦然，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多么让人误解，又好像是期待着叶修能够误解什么。
“老韩你这算是告白吗？”叶修一乐，揣在兜里的手下意识握紧，莫名也紧张起来，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捅破，就在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而如今那张窗户纸已经薄如蝉翼，捅破之后就会一切都彻底变质。
“是又如何，不是又会怎么样？”韩文清笑了笑，带了点洒脱的意味，有那么一刹那居然和叶修的神情极为相似。
“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说出来？”韩文清反问，叶修一时无言以对。的确，在韩文清眼里，这些话并不是什么浪漫的表白，而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实，而他也只是叙述事实而已，所以丝毫不觉得羞赧。
如此一来，倒是叶修显得有些放不开了。叶修哂笑，突然就觉得这世界真神奇。
“你先回去吧，不着急答复。”韩文清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神色平淡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没别的事了。叶修也的确觉得他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也没再客套，摆了摆手就出了办公室。
自那以后，韩文清没再找过叶修，叶修也没有刻意去联系韩文清，只是偶尔从冯宪君那了解到韩文清提供了大量国内贩卖军火的窝点，冯宪君也如约将其算作戴罪立功，费了一番波折倒也平安无事。
黑鹰集团退出军火贸易之后也摇摇欲坠地重新发展了起来，虽然这并非韩文清的特长但好赖手下能人很多，支撑集团走下去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叶修心中那块石头总算放下，无论他们俩关系如何，如今的结局也算得上圆满。
直到某天叶修收到了一份快递。
当叶修看到寄件人是韩文清的时候还纳闷了一下，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需要韩文清用快递这种方式，无论怎么想都是电话更方便一些，于是叶修带着疑惑和微妙的期待拆开快递，里面掉出了一双战术手套和一张纸。
那双战术手套磨损程度严重，有些地方已然磨出毛边，叶修认出这双手套是韩文清的，这种程度的磨损也是拜韩文清平时的风格所致。他没想到韩文清还留着这双手套，还寄给了他。这算是邀请他回忆过去吗？
而后叶修打开了那张纸，上面只有寥寥的几个大字：“六点，训练馆等你。”
叶修有点哭笑不得，这次韩文清一反常态的选择用快递这种低效率传达消息的方式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而那几个字也并不能让人感觉是邀请他约会，更像是约他打架。至少在叶修看来是这样的。无奈之下叶修看了眼表，正好五点多，于是揣上了那张纸和战术手套就出了警局。
叶修到达警校训练馆的时候韩文清已经等在那里了，并非西装革履，而是他们在警校训练时最常穿的那一身，紧身黑色背心和收腿长裤。看见这身装扮的那一瞬间叶修恍惚回到了还在警校的时候，他们像往常一样约了在训练馆切磋，韩文清总是那一身行头默默地在训练馆等他过来，打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知晓彼此的进步和弱点，然后各自回宿舍揉红花油，就像是对彼此的阶段性考核一样，当然，如果输的太惨必然会经受对方地一顿嘲讽，可是他们又仿佛心照不宣地知道，他们只可能比之前更强大。
那时候多好啊……叶修在内心感慨了一句就回过神来，脱下外套走向场馆中间，语气轻松：“老韩，你是怎么进来的？别说你还留着几年前的学生证。”
“如何在不惊动门卫的情况下出入学校不是在警校的必修课吗。”韩文清习以为常地回答了一句。叶修哂笑，警校管理十分严格，然而一群大小伙子总是喜欢在宵禁之后跑出学校，也许只是为了买几串烤串，所以慢慢琢磨出如何才能绕过摄像头和门卫的巡逻翻墙出去，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回宿舍。这群小伙子们把反侦察技术和聪明头脑都用在了如何骗过门卫和摄像头上，并且乐此不疲。然而这种活动韩文清是一向不会参加的，对于这些明显是挑衅的行为韩文清一向嗤之以鼻，只是叶修没想到韩文清居然也学会了，并且在毕业这么多年的今天依旧能轻车熟路地摸进来。
“看来你的大学也不是只剩下训练、吃饭和睡觉吗。”叶修调侃了一句，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摇了摇，神色戏谑，“不过老韩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种把戏了，要不是那双战术手套，我还以为是恶作剧。”
“这样不是看起来会浪漫一点？”韩文清一本正经地回答。叶修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置信地反问：“老韩你居然说了浪漫？纸条上的语气严肃得让我以为你是找我来打架的呢。”看着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韩文清，叶修突然笑出声来。他实在是没想到韩文清居然也想玩次浪漫，可惜那严肃得仿佛是约架语气的纸条彻底摧毁了这点小心思。
叶修越想越乐，韩文清一开始还能淡定地看着叶修笑，到后来仿佛才刚刚察觉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脸上露出罕有的窘迫神色，甚至带了点恼羞成怒地冲叶修低吼：“有什么好笑的！”
叶修勉强止住了笑意，重新把那张纸叠好揣回兜里，他能靠这个再笑两天了，叶修想。“好吧不笑了，不过你把我叫来这里做什么？不会真的是为了找我切磋吧。”叶修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韩文清，只是后者看叶修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调侃他。
“如果我说是表白你会不会转身就走？”韩文清选择性无视了那戏谑意味浓重的笑容，双手背到身后，双脚跨立，语气正经地像是在讨论战术动作。叶修无言，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不过韩文清显然也没有必须等到回答的意图。
“其实也只有两句话。”韩文清少有地说了句废话来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缓慢走到叶修身前两步远的距离站定，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叶修的身形，也正像一直以来一样，无论他走了多远，无论他选择了什么，无论他变得多么强大，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放下了叶修一个人。不论是同学、战友，还是对手，他都不能再将目光从叶修身上挪开。“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们从这里走上了殊途，那么现在我想知道，如今我们又再次站在这里，这次是否还能同归？”
叶修突然就有那么一种错觉，好像这几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切都是错觉，他们仍然是警校里的两名大学生，某天傍晚切磋完韩文清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仿佛还可以闻到汗水的咸涩，韩文清向他伸出手，正式邀请他一同参与未来的人生。那么他呢——
“荣幸之极。”叶修缓缓一笑，绅士一般握住了那双手，自此再不必分开。
